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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6章 第 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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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6章 第 6 章

“顧如風,你真的很冷血,你知道嗎?”

聽聞此話,你身體一僵,臉色倏地變冷。

冷血嗎?

你當然知道你是冷血的,這是你母親親口下的斷言,像是怕你記不住似的,對你重覆過無數次。

深夜的客廳時常充滿尖利的叫罵和吵架聲,你總是用被子堵住耳朵,無聲地流淚,她卻一次次把躲進房間的你拉出來,逼問:“你是跟我,還是跟他?!”

你看著悶頭抽煙的父親與歇斯底裏的母親,能做的只有沈默。

她便會冷笑:“冷血動物,我怎麽會生出一個你這樣的冷血動物!”

有時你的母親感冒發燒,會發瘋似的把盛著感冒沖劑的藥碗沖你砸來,罵道:“你連假意關心我一句都不肯,冷血動物!”

直到現在,依然有一道淺淡的傷疤,藏在你的頭發下面,摸上去有些微的凹凸感。

冷血動物。

多麽中肯。

於是,你冷漠地勾了勾唇角,認同了這個評價,輕巧地反問:“是又如何?”

果果看著你,握緊了身側的拳頭,聲音裏依然帶著些哽咽:“你是不想傷害陳知玉,所以選擇傷害我,是不是?”

你打斷她:“和他沒關系。”

你的維護如此直白,她咬了咬唇,卻倔強地不肯別開眼,狠狠地盯著你,淚水一串串地往下掉。

上完體育課的學生們陸續回到教室,四周漸漸嘈雜。

吹了一會兒涼風後你感覺燒得更厲害了,眼前甚至出現了重影,便不動聲色地撐住墻壁,試圖結束這次聊天:“明年就中考了,我只想把精力放在學習上。其他的事情對我來說都不重要。”

果果擦了擦眼淚,冷笑道:“說得多好聽啊!如果是想專心學習,那你為什麽還網戀?不就是為了讓陳知玉安心嗎?顧如風,你怎麽這麽慫啊,生怕他誤會一絲一毫!你是真愛他,也是真的孬種!”

你剛想說什麽,卻見陳知玉匆匆地轉過墻角,差點和你撞上。他忙拉過你道:“體育課剛下課我就趕緊回教室了,沒見你人,怎麽在這?燒退了嗎?”

他一出現,你頓時氣一松,全身上下都發軟,卻強撐著搖了搖頭:“我沒事。”

陳知玉看見了你身邊的果果,目光從她通紅的眼睛上掠過,察覺到你們之間怪異緊繃的氛圍,他看向你,有些遲疑地開口:“你們……”

你抿了抿唇,身體的疲憊和難受讓你什麽也不想說。你只是靜靜地看著他,看他會如何選擇。你心裏已做好了迎接失敗的準備,身側的手卻悄悄捏緊了衣角。

幸好,陳知玉只是沖果果點了點頭,便準備拉你回教室。

隨著心中大石頭的落下,黑霧吞噬了你的視野,你腿一軟,身體晃了晃,向前栽去,被陳知玉扶住。

他驚慌的聲音像隔了層紗:“顧如風!”

你唔了一聲,滾燙的額頭在他脖子上蹭了蹭,幾秒後眼前的黑霧散去,陳知玉扶著你的腰,已經冷靜了下來:“我去找班主任請假,然後送你回家。”

站在旁邊的果果有些不知所措:“顧如風,你生病了?”

你搖了搖頭,陳知玉扶你在旁邊的花壇邊坐下:“在這等我,很快回來。”

你需要撐著花壇邊沿才能勉強坐穩,卻依然拒絕了果果的攙扶。她訥訥地向你道歉:“對不起……我不知道你生病了……”

“沒事。”你低聲道,“馬上上課了,你快回去吧。”

她又說:“我不是故意的,那些話不知道怎麽就說出口了。”

陳知玉很快拿著假條跑來,手裏拎著你倆的書包。出了學校後你卻不讓他送你回家,自從那個擲來的碗在你頭上劃出血痕後,你就再也不會讓家人知道你生病。冷血動物不會給予關心,更不會接受關心。

發燒讓你的思維和語言都變慢,但陳知玉還是聽懂了你的意思。

於是你倆先去小診所開了藥,接著去了網吧,要了兩個靠裏的機位。

吃了退燒藥的你縮在電競皮椅裏昏昏欲睡,旁邊的陳知玉打開電腦,開始玩一款名叫活力莊園的種田游戲。

他的小人兒跑到莊園西北的桃樹林,正準備砍樹,卻發現背包裏沒有斧頭。小人兒在屏幕上跑來跑去,甚至把莊園翻個底朝天。

你終於忍不住了,開口道:“斧頭在番茄後面。”

經你提示,陳知玉找到了被番茄叢遮得只剩個木柄的斧頭,小人兒又跑到西北,開始砍樹。

然後他咦了一聲,轉頭看你:“你沒睡啊?”

你問他:“我冷血嗎?”

陳知玉呵呵一笑:“顧哥,您現在是38.2°的熱血,比咱普通人燙多了。”

藥效上來後,你裹緊衣服,沈沈睡去。

再醒來時,燒退得差不多了。你坐直身體,揉了揉眼睛,看著陳知玉用初級魚竿和一條極難釣的魚做鬥爭,連續三次失敗後,他嘆了口氣,松開鼠標。

你說:“我請你吃泡面。”

陳知玉說:“要加根腸兒。”

很快,網吧老板端來兩碗熱騰騰香噴噴的泡面,你倆吃得滿頭大汗。吃完後他繼續打游戲,你拿出作業開始寫。

寫完數學,手機裏已有了好幾條未讀消息。

是你的網戀對象發來的。

你和她認識已一個多月,每天的聊天、互道晚安、周末的組隊刷副本,讓你們的關系無比親密。網絡本就容易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,許多在現實生活中說不出來的話,卻能很輕易地吐露給隔著網線的人。她是你的半個知心朋友。

許瀟然:寶貝寶貝,我放學啦!

許瀟然:我回到家啦,爸爸做了紅燒魚。

許瀟然:我吃完飯了,開始寫作業~

許瀟然:[/哭哭][/哭哭]寶貝怎麽不理我!

你回覆她:抱歉,剛才在寫作業。

她興高采烈地和你說起學校的趣事,又說今天的作業好難好難,肯定寫錯了好多題,讓你不許批評她。

你回覆:我有那麽兇嗎?

她立刻發來親親和抱抱的表情,和你撒嬌。

你檢查了她的數學作業,果然有許多錯題。你在草稿紙上寫下正確的解題步驟,拍照發給她,又打字強調了幾個解題的重點。

你發:理解了麽?有不懂的再問我。

“開了眼了,顧哥什麽時候這麽耐心了。”耳邊驟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你一跳。

陳知玉湊在你腦袋旁邊,看你的手機屏幕,一邊看一邊牙酸似的嘖嘖嘖嘖。你臉一熱,想收回手機,卻被他按住動彈不得。

“酸死了酸死了。”他一臉嫌棄,“一口一個寶貝,真膩歪啊。”

你推開他,把手機揣回衣兜:“羨慕的話你也找個人網戀去。”

陳知玉感慨著:“你給我講題的時候,不但只講一遍,而且還滿臉不耐煩——”

他搖頭晃腦學著你平時的腔調:“‘真傳一句話,自己悟去!’,哎喲,怎麽輪到別人,就開始‘有不懂的再問我’了?”

你無奈:“別說了哥。我叫你哥還不行嗎。”

陳知玉:“有不懂的再問我。”

你:“……”

一直到走出網吧,在岔路口分別前,陳知玉還沖你擠眉弄眼:“睡前記得吃藥,有不懂的再問我。”

你:“……”

你背著書包,一個人慢吞吞地回到家。家裏一片漆黑,你毫不意外地在茶幾上找到了你母親留的紙條,說她去打牌了,晚上不回來。

你身體還有些虛,估算了剩餘的語文和英語作業,約莫可以在明天早讀時抽空寫完,便不打算再開書包。吃過藥後洗漱完,你上床準備睡覺。

許瀟然恰好發來消息:我改完錯題了,謝謝寶貝給我講題[/親親][/親親]

你回覆她:行,我先睡了,你也早點休息。

許瀟然:今天怎麽這麽早睡呀?

藥效上來後你整個人都昏昏沈沈,強打精神回覆:吃了藥很困。

消息立刻像轟炸般湧來。

許瀟然:啊啊啊啊?

許瀟然:老婆你生病了嗎?啥時候生病的?是怎麽了?!現在好些了嗎?身邊有人嗎?

你皺了皺眉,回覆:老婆,你別叫我老婆。

她總是這樣,偶爾蹦出一兩聲老婆來,你很難習慣。

許瀟然:每次我覺得你很脆弱的時候,我就想叫你老婆嘛。[/委屈][/委屈]

你回覆她:就是普通感冒,已經好多了。

她把電話號碼發給你,堅持讓你給她打電話,說要聽聽你的聲音,確認你的情況。你拒絕了她,只說自己沒事。

她委屈兮兮地答應了,又說等你中考完後來你的省份找你,說她想和你考一個高中,天天和你說話,說她真的好喜歡你。

極度社恐的你其實不太能接受見面,可在她的軟磨硬泡下,你答應了她——中考結束,就與她奔現。

接下來的三天,診所開的藥吃完,你便完全好起來了。

可上天是公平的,此消彼長更是真理,你的病好起來的同時,你與陳知玉的關系莫名的變壞了,突兀卻又合理。

那個星期六的早上,你照常打電話約騎行,他第一次拒絕了你:“我今天有事,哎——”

還沒等你問,他就說了聲拜拜,匆匆掛上了電話。

你並沒有掛在心上,但在星期一下午的體育課上,你照常和他在校園閑逛時,一個同班同學來加入了你們。

那個名叫王瀾的同學禮貌地和你打了招呼,就轉頭對陳知玉笑道:“前兩天麻煩你了,周末還給我補課,耽誤你出去玩了吧?”

你知道王瀾,他是和陳知玉住一個小區的鄰居。陳知玉和他見面,只需下樓走幾步路。而與你見面,自行車輪需要壓過重重疊疊的街道,穿過數不清的紅綠燈。

陳知玉道:“沒事,舉手之勞嘛。”

你站在原地,面上淡淡的沒有表情,內心卻只有一個念頭——陳知玉知道你和果果之間的始末,他終究還是怪你了。

所以,他開始找新的朋友。

他要離開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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